郁椋

思想不會停止說話。

002 文学少女与推理文学国

  (一)

  她告诉我,她之所以敲响了我的房门,不是特地选择了我,而是按顺序挨家挨户敲过来的结果。

  前面的三十六家,两家因为男主人被杀形成了互相猜忌、亲人反目的修罗场所以压根没理会少女的敲门声,两家因为不知是谁放在桌上的几个木头人偶陷入恐慌(还有三家则是因为写着在场人员姓名的塑料牌)无暇顾及,两家因为是推理作家聚会麻将声直接盖过了敲门声……总之,只有我开了门。

  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她在我打开门看到我的第一眼会那样说了。

  完全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所以,你现在发现了吧,推理文学国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极乐净土,还是趁早让火村先生送你回去好了。你父母肯定很——”

  “死了。”

  “那你姑姑姑父肯定——”

  “死了。”

  “哥哥姐姐嘛总——”

  “也死了。”

  甘霖娘。

  这让我怎么聊下去。

  我挠挠头,若无其事地走到钢琴边弹起来了黄金之风处刑曲试图冷静下来。效果显著,大约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我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勇气和希望。

  我清了清嗓子,打算先从套近乎开始:“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漱子,夏目漱子。”

  “夏目漱石……?”

  “不是,是漱子。但我是文学家夏目漱石的曾曾孙女哦。”

  好强。我差点脱口而出,手也不自觉地举至胸前像是要为她的传奇身世鼓掌。幸亏我憋住了。

  “那你为什么不曾曾孙女承曾曾祖父业,当个文学家呢?”

  “因为喜欢推理小说。”

  哈,没想到表面上乖巧安分的漱子其实是个和我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看禁书的坏孩子。我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

  “你喜欢它什么呢?”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情无比,似有千般情思涌出眼底。

  “外貌描写。”

  我:啊,原来如此……

  我:哈????

  我早该料到的。纯文学国的人果然是奇奇怪怪的生物。我默默把刚才打好的腹稿,诸如叙诡、法庭推理、密室等,自己默默消化掉。

  这是种巧妙的自我伪装。她绝对看不出我对她的答案宇宙无敌极其失望,也不会误解我不尊重她。

  作为一个推理小说家的女儿,必须掌握的技能就是:灌水,灌水和灌水——啊不对,拿错一本参考书了。应该是咕咕咕,咕咕咕和咕咕咕——也不对,那一定是这一本了!使用逻辑,揭穿谎言和自我伪装。多么低调奢货有内涵!

  “那你准备待在哪儿?”

  “天桥底下……”

  “你果然是外乡人,”我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你知道吗,天桥底下可是早在2005年就入选【这个地方太危险top10】了!”

  “唔……”

  “如果是哪座没人住的旧洋馆就更不能待了。从楼梯上失足摔下来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在墙壁里发现尸体的几率则高达百分之七十五。你看,谁敢去。”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番。

  然后说:

  “杏仁杏仁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当侦探呜呜呜——”

  

  (二)

  “好吧好吧。”

  “我还得去找个助手……”

  “就我吧。行吗?”

  从今天起我多了个光荣的暂时身份,那就是漱子的助手。

  我才不是抵挡不住漂亮女孩的撒娇而卑躬屈膝的呢!我只是觉得这位选手的追梦故事很感人而已!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大了,仿佛想要用这片无垠的白吞没街道、吞没房屋,继而吞没这个城市。我走到窗边,轻轻拉上窗帘。玻璃在颤动,说明晚间刮起了风。

  要是出去会冻死吧。

  我回头看了看小动物取暖般蜷缩在沙发一角的漱子,她正在对着双手哈气。刚从警局回来的路上我忘记她没戴手套,不小心让她的手冻僵了。她也毫无埋怨。

  “你就暂时住在这儿吧。”

  “诶!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侦探小姐。”

  “呜呜杏仁你太好啦!”

  她扑过来抱住我。

  我赶紧拍拍她的背,顺势前倾把她放回沙发上。接着我拿起茶几上的马克杯,咖啡渍还没洗干净的它里面是刚刚新泡的普洱茶。我塞进她手中:“呐,暖手。”

  她笑得特别甜。

  啊,和被江南孝明夸奖的鹿谷门实、收到来自火村英生的生日礼物的有栖川有栖笑得差不多甜。

  ——那个说我不会比喻破坏气氛的读者我看见你了哈!你给我注意点!小心坠楼者砸你家阳台上!

  “杏仁我想吃咖喱饭。”

  你是坂口安吾嘛?!

  这么晚了还为了一碗咖喱饭对助手撒娇合适吗?!

  ……

  真香。很合适。我已经自觉系上围裙在厨房忙活了。咖喱饭端上桌,她深吸一口气:“好香!”

  “你喜欢就好。”

  “有股杏仁的味道。”

  “哈哈,因为是我做的嘛。”

  “那我开动了——”

  “嗯……等等!!!”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走了漱子手中的筷子,掰成两段。

  苦杏仁味。

  我抄起水槽里咖喱调料包的包装袋,对着右下角仔细研究。

  果然。

  这是凶手专用。

  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悲痛欲绝地凝视着眼前这碗注定不能进到她肚子里(除非活腻了)的氰化钾味咖喱饭,感叹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粒粒,皆辛苦。”

  正当我打算用我贫乏的词汇安抚她时,电话边跳动边发出了刺耳的叮铃铃。我赶紧按下免提。

  “杏仁,方便出来一趟吗?”

  “我才回家没多久诶!”

  “A区B座发生了杀人案——”

  “好的,我们这就来。”

  等等,不对啊。

  我怎么那么熟练。

  难道我骨子里就想当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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